《白马啸西风》——偏不喜欢的倔强

“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白马啸西风》

相比起金庸其他作品的鸿篇巨制，气势磅礴，《白马啸西风》显得很短小，显得很漫不经心。这里的武和侠是淡薄的，也许正因如此，金庸才首次以李文秀这样一个女性视角来构筑整部小说。全篇最重的笔墨落在了这个美丽的姑娘让人无比唏嘘的爱情悲剧上。

故事不算曲折，只是一段觊觎宝藏而不可得的故事，一段想得不可得便要将之摧毁的爱情，一段想得不可得于是倔强离去的爱情。整个故事就围绕着想得不可得这样一个让人无奈的永恒的悲剧主题展开。无论是宝藏也好，爱情也好，都成为一些人想得到的东西。而主人公李文秀恰恰陷在这么一个想得不可得的悲剧的中心。

李文秀是孤儿，父母为人所害，流落大漠，为一位计老人收留。年幼的李文秀在大漠长大，渐渐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姑娘。在这里，她为慈祥的计老丈所疼爱，还认识了一个勇敢的少年苏普，年幼的悲伤慢慢淡去。任谁都能想到，美丽的少女和勇敢的少年之间，有情愫渐生。然而，苏普的父亲苏鲁克因为自己的妻子被汉人害死而仇视所有的汉人，他禁止苏鲁和李文秀交往。善良的李文秀不忍苏鲁挨受毒打，忍痛将苏鲁送给自己的狼皮送到了哈萨克少女阿曼的门口。殊不知，打从这时候起，李文秀心中就再也抛不下这个勇敢的少年了。虽不再一同玩耍，甚至不再讲话，可她却一直关注着这个少年。终于，心细如发的姑娘发现了苏普和阿曼之间已然萌生热烈的爱情。

故事到这，我想所有人都会为李文秀暗暗地叹一口气，她所深深爱着的人，已然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没有，伤心的她倔强地流着泪一个人离开。心碎的女孩想起父母的深仇大恨，心灰意冷的她引仇人深入戈壁，想要与之同归于尽，却巧遇了武艺高强的一指震江南华辉。华辉助李文秀击败敌人，并收她做了弟子，传了武艺。

一向惯于行笔江湖浩淼的金庸在此处展示出了令人惊艳的写情功力，倘他让李文秀就此身入武林、飘摇江湖，那显然是俗不可耐的，所以他没有这么写。他让李文秀继续痴痴地心碎，一颗少女的心不停歇地盘桓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一天，觊觎宝藏的仇人辗转来到了大漠，又鬼斧神差地到了计老丈家里，在此躲避风雪的苏鲁和阿曼为敌人所伤。女扮男装的李文秀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击退了敌人，救出阿曼，将她还给了苏鲁，又毅然地去追踪仇人。有谁知，此时的李文秀心是碎成几瓣的？沉浸于热烈的爱情的苏鲁和阿曼不知，穷凶极恶的仇人不知，莽莽大漠的风沙、枯树、戈壁，通通不知。只一人，跟在少女的身后，带着伤心、疼爱、恐惧。

李文秀一路追寻到了藏有宝藏的迷宫，又碰上了华辉，以及随之而来的计老丈。一番刀光剑影，一段陈年的故事被牵扯了出来。原来华辉并非叫华辉，他原是哈萨克人，因追求阿曼的母亲失败，远走中原，习得一身武艺，之后又回到大漠。想得而不可得的华辉欲要毁灭他得不到的爱情，却最终失败，枯守迷宫。而计老丈也并非是计老丈，他不老，相反的，他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是华辉的徒弟马文骏，当年正是他不忍华辉残害无辜的哈萨克人民，一手促成了华辉的失败。多年来，畏惧于师父的报复的马文骏乔装易容，隐姓埋名。然而，就在这一天，他褪下伪装，站在了华辉的面前，带着伤心、疼爱、恐惧，为着他的阿秀。他爱她，她不知。他深深的爱着她，她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呢？

为保护李文秀，马文骏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华辉欲再对李文秀下手，终于又狠不下了心。李文秀仍旧是伤心的，不，李文秀更伤心。她轻轻地说：“师父，你得不到心爱的人，就将她杀死。我得不到心爱的人，却不忍心让他给人杀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声音？这声音在说，我执意一味地喜欢，一直喜欢。

耗费心思追寻宝藏的人是个悲剧，华辉的爱情是个悲剧，马文骏的爱情是个悲剧，李文秀的爱情也是个悲剧，所以《白马啸西风》是个悲剧。阅毕，我甚至无法将这故事作为一个武侠故事来看，抽去所有的武侠枝节，这只是一个美丽而倔强的姑娘在一片大漠的画景中演绎的一段凄美的伤感。以她为中心的爱情悲剧，无不所爱不能爱，所求不能求，再加上这个姑娘无比的执拗与痴妄，结局只能是如她所说：“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偏偏得不到，别人硬要给你的，就算好得不得了，我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多少年，多少人，多少情，困在这么一个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的悲剧中？

孤单一人的李文秀那么痴，那么执着，她还会收获爱情么？若我来回答，我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公众号“启程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