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摘抄·“孩子树”

有榆树、柳树、杨树、松树，从没有听说过有叫“孩子树”的，可是到城市里随便转转，不管是什么树木，都乖乖的，很温顺的，宛如自己的孩子。

一条大道，两边都栽满了树，那些树是从农村的苗圃场移来的，树在苗圃场的时候，已经适应了那里的环境，空气清新，成片的林子，常有各种飞鸟光顾，由一棵不起眼、筷子粗细的小树苗，长成了一棵大树苗，用了好几年光景，但是，城里刚修的那条路，有人一句号令，要把道路两边栽上树，又看上了这一片苗圃的苗子，为了好活，还连树的根须都一个不留不损的挖出来，移到城里道路两边，此时，树的命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树把道路两边点缀出绿色来。车辆的嘈杂，尾气的排放，受害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如道路侍卫一样的树木，树木再也得不到在乡村时的那些淡泊和宁静。

有一天，某人看到这些树木长得太高，影响到道路两边楼房的阳光。又要点缀绿色，有不要挡光，一夜之间，大开杀戒，道路两边的树冠皆被斩断，忽然看见，还以为是这些树木，要砍掉，原来把这些树冠砍掉的目的，是要让它从茬口四周重新长出新枝来，老枝一个也没有留，光秃秃的，要是人没了头，就活不成了，但是树的头还可以再生。几场雨过后，树干顶端生出了一周的幼芽，慢慢变成了新枝，细细的，很稠密，形成了一个伞状的树冠，树木不再长高，树冠也不再讨嫌地遮住临近住宅的阳光，树木驯服地任人摆弄。我就想，就在对树木砍头的一霎那，那是怎样的痛苦，在憋足力气、重新长出新芽的那个过程，也一定是很受折磨的事情，无异于脱胎换骨，树无言，人们完全把树当成自己的孩子那样，任意塑造，人的温情对于树是不是太少了些呢？

还有那路旁小公园里的龙爪槐，树枝是往下垂的，那是树木正常生长的方向吗?那分明就是树木的畸形，只要符合人们的审美需要就行，也许是人们考虑着往上方向生长过于张扬，只有往下生长才显得温驯谦和，这是国人看着舒服的样子。还有把冬青一丛丛的修剪成了各种形状，宛如一幅画，还用树苗排成列，拼成一幅亢奋的标语口号，这是树能懂的吗，分明是人的化身。

把树木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孩子愿意与否，完全凭大人说了算，大人的愿望就是孩子的未来。孩子要长到山巅上去，远走高飞，大人说不能离开我，我养了你就是为我服务的，你不听话，我就来个电闪雷鸣。孩子要到野地里寻找发展空间，不行，大人定位与你，没你的自由，更别奢谈欢乐，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未来。城里的那些像孩子一样对待的树，看着有些可怜，但是未必它还是发挥着染绿的作用。但是要真的像对待城里的树一样塑造孩子，孩子的命运可就戚戚惨惨切切了，看着路上一群群背负沉甸甸书包的孩子，看着孩子们匆匆的脚步，看着疲于各种补习，两头不见日、超负荷的艰辛，我就又想到了城中的树，孩子树。孩子树，不论是对树，还是对孩子，都有一种不甘于此的愧疚和心冷。